第29章立後（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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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立後（下）
淳於長的胃口越來越大，合德又送了他許多奇珍異寶，他才開始積極地在太後身邊活動起來。
可是太後並不吃他那一套，任由淳於長如何吹捧怡菲才德兼備、有國母之相，她始終不動聲色，未置可否。
這可急壞了淳於長，拿了人家好處，又拍胸承諾一定事成，可沒想到要說服太後竟會如此困難。面對來問話的樊懿，他只好一再推說，需要時間，不要著急，太後已經不再強烈反對了。
這時，一個將淳於長所有舉動看在眼中的人來到長樂宮，也向太後進言道：“太後，國不可一日無君，後宮不可一日無後，依侄兒所見，這趙氏雖出身低微，卻是皇後之不二人選。不知太後為何一直不允呢？”
太後答道：“子孺他終日來哀家這裏唣啰，定是收了那趙氏的錢財，以錢財收買人心之人定為奸佞小人，這等無德無才之人，怎能做我大漢皇後？巨君，汝向來克己恭謙，今日為何也來此為趙氏當說客，莫非汝也收受了她們的賄賂麽？”
被太後稱“巨君”之人，正是太後弟王曼之子王莽。王莽聽太後反問他是否收受賄賂，正色道：“巨君不敢，侄兒從不貪圖那身外之物。今日來此，只是為我王家出謀劃策罷了。”
“為王家出謀劃策？汝當說來，立趙氏為後，對我王家有何好處？”太後閉目支頤，懶懶地問道。開春時節，身子總疲乏得緊，她有些困了。
“這正要從趙氏飛燕出身低微說起。我曾打聽到，趙氏姐妹父母雙亡，再無兄弟、親人，趙臨也不過是她們剛認的義父。趙家人丁單薄，並不會出現趙氏外戚與我王家爭權之事，如果被其他出身高貴之人得了後位，難保又會出現第二個許家，此其一也。
“而趙氏若得太後之力榮登後位，也必將感恩戴德，竭力在陛下面前維護我王家利益，此其二也。
“侄兒常侍陛下左右，曾聽得趙氏曾規勸陛下要以天下百姓安樂為重，陛下也尊其言，對叛民放賑安撫，並非暴力鎮壓。如得此愛民、曉義之人陪伴陛下之側，也是大漢之福，此其三也。
“陛下有意非趙氏而不立後之心，太後不如做個人情，讓他遂了心願，想陛下他會更敬重太後您的，日後您再有其他所求之事，陛下也一定會利落答應，此其四也。有此四利，還請太後定奪。”王莽侃侃而談，一語驚醒夢中人。
太後疲乏感已去，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二十七歲的侄兒——
弟弟王曼死得早，諸兄弟只有他家未得封侯，孤兒寡母，日子清貧。自己對他並無什麽印象，只是哥哥王鳳病重時，他同子孺二人一並侍奉榻前，衣不解帶，細心照顧，深得哥哥賞識，去世之前將他托咐給自己，才對他有了些了解。初時只為他謀了個閑職黃門郎，雖早聞他飽讀詩書，勤身博學，時至今日才得以見識到他的才幹。這個衣著樸素、談吐不俗的年輕人，正是王家後輩中難得的人才，他日成就必定不會低於哥哥王鳳。
於是招手讓王莽近前來，親切地拉著他，溫言道：“巨君所言甚合我意，只是這乃後宮之事，汝不便插足其中，今日之言也不要再與外人提起。哀家一定會向陛下舉薦汝，汝可不要讓哀家失望呀。子孺那小子，越來越不像話，你可要多多盯住他，別讓他胡來。”
王莽謝恩辭去，太後修書與成帝，答允了立怡菲為後之事，並讓王莽遷升射聲校尉。成帝大喜過望，決定先不告訴怡菲，秘密為她建造皇後宮殿，要給她一個驚喜。
淳於長從太後那裏得到準信，認為這是自己的功勞，連忙向合德邀功，又得了許多財物。
一時之間，皇宮之中人人得知趙氏飛燕即將被冊立為新皇後，獨有怡菲不自知。
怡菲只覺得近來昭陽宮中人人都喜氣洋洋，成帝也心情大好，問他是否有什麽好事，他也不答，好像自己一人被蒙在鼓裏，郁悶之極。只得帶上樊懿，去找合德談心散悶。
李氏一見怡菲來到，也是一臉喜色，一邊將她迎入殿中，一邊笑稱：“娘娘竟快要從這昭陽宮搬走了呢，到時奴婢要見娘娘您一面可就更難了。”
怡菲聽得一頭霧水，一連串問題脫口而出：“搬走？搬去哪？為什麽要搬？怎麽我不知道？”
樊懿在後面一個勁地朝李氏打眼色，李氏才反應過來，自己的快嘴要壞事，一陣冷汗直冒，把怡菲看得更是驚詫極了。
“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麽？”怡菲皺眉責問道，她實在是受夠了這感覺。
李氏不敢作答，樊懿面對怡菲的責問只好使出緩兵之計：“娘娘，這還是讓陛下來告訴您吧。”
“你們不是都知道嗎？卻只瞞我一個。合德也知道吧，我去問她。”怡菲說完，提裙大步往合德處而去，只丟下樊懿和李氏面面相覷。
聽合德一番解釋，怡菲更加急了：“真要立我，那你怎麽辦？我不圖那個虛名，不想你受委曲。”
“姐姐，陛下他其實更愛你一些，我非處子之身侍奉於他，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，他雖寵愛我，但心裏總是介意的。你病中他那樣寵愛你，說不妒嫉是假的，可是你是我姐姐，我願意你當皇後。皇後之位必須掌握在我們手中，你當最合適。姐姐你放心，我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與你傷和氣的，這也是我竭力為你爭取的原因。”合德幽幽地答道。
怡菲心中難過，其實成帝哪裏又愛自己多少呢，當自己容顏老去，不過也是第二個許皇後罷了。提出讓張放就國時他憤然地離去、合德剛進宮時他迫不及待的臨幸、聽說自己假孕時突然帶禁軍來拿人……一切的一切，都顯示出他的無情，自己不過是個美麗、新鮮的玩具罷了，他沒有心，自己也沒有心，卻讓合德獨自黯然神傷。她將合德緊緊抱住，任由眼淚再一次肆虐而出。
新皇後居所遠條館終於在永始元年落成，為了抹掉怡菲出身不高的傳言，成帝在四月封趙臨為成陽侯，並加封淳於長為定陵侯。
五月成帝從太後那裏聽說，王莽也曾為立後一事進言，而成都侯王商上書，願意將自己的屬地分與他，請求為他封侯，同時長樂少府戴崇、侍中金涉、胡騎校尉箕閎、上谷都尉陽並、中郎陳湯，皆上書保舉王莽。於是封王莽為新都侯，封國為南陽新野的都鄉，並加封為遷騎都尉、光祿大夫、侍中。
六月初，冊立怡菲為皇後的聖旨終於頒下，冊封大典正好定為六月初六。
怡菲在緊張、興奮之中迎來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，也迎來了她的“正式婚禮”。初六這天，四更天即起床沐浴更衣，無數的宮女在昭陽宮中穿梭，有條不紊地為怡菲打扮。
穿上紺色上衣，皂色下裳，外著青色深衣，用絳帶隱住領、袖邊緣；頭戴假發結，梳成九鬟高髻，飾以黃金山題步搖、九種華勝、珍珠穿成的桂枝以及耳珰；面上敷粉，畫遠山眉，頰塗燕支，輕點朱唇，全身熏香。
待到天明，才堪堪收拾完畢。乘上紫罽軿車，遮以青色車幔，緩緩向未央宮前殿而去。合德的車輦緊隨其後，怡菲與合德相視一笑，心中的緊張緩解大半。
來到前殿廣場，已經黑壓壓站滿了文武百官，車輦順中道前行，停在了殿外石階前。怡菲被攙出，萬眾矚目下，她一步步向前殿走去，心中狂跳不已，生怕腳一軟就要出醜，幸好還有樊懿在一旁緊緊扶住她。
來到前殿殿門，有侍者唱：“趙氏飛燕婕妤到！”朝中重臣、各諸侯王紛紛朝她投來探尋目光，並輕聲讚嘆怡菲容貌、儀態，怡菲定定神，深吸一口氣，放開樊懿，獨自走了進去。
跪拜、聽宣、授璽、歸位，當怡菲從緊張中回過神來時，她已捧著皇後璽綬，坐在成帝旁邊。這時，侍者又唱道：“趙氏合德婕妤到！”
大臣們發出的驚嘆聲勝於之前怡菲進殿，合德盈盈跪倒，接了冊封昭儀的文策、金印，退下。眾臣子均跪拜口呼皇帝萬歲、皇後千歲，恭祝之詞。
退朝時，在人群之中閃過一個熟悉的面容，怡菲待定睛細看，又已不見，疑是自己眼花，自嘲了一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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淳於長的胃口越來越大，合德又送了他許多奇珍異寶，他才開始積極地在太後身邊活動起來。
可是太後並不吃他那一套，任由淳於長如何吹捧怡菲才德兼備、有國母之相，她始終不動聲色，未置可否。
這可急壞了淳於長，拿了人家好處，又拍胸承諾一定事成，可沒想到要說服太後竟會如此困難。面對來問話的樊懿，他只好一再推說，需要時間，不要著急，太後已經不再強烈反對了。
這時，一個將淳於長所有舉動看在眼中的人來到長樂宮，也向太後進言道：“太後，國不可一日無君，後宮不可一日無後，依侄兒所見，這趙氏雖出身低微，卻是皇後之不二人選。不知太後為何一直不允呢？”
太後答道：“子孺他終日來哀家這裏唣啰，定是收了那趙氏的錢財，以錢財收買人心之人定為奸佞小人，這等無德無才之人，怎能做我大漢皇後？巨君，汝向來克己恭謙，今日為何也來此為趙氏當說客，莫非汝也收受了她們的賄賂麽？”
被太後稱“巨君”之人，正是太後弟王曼之子王莽。王莽聽太後反問他是否收受賄賂，正色道：“巨君不敢，侄兒從不貪圖那身外之物。今日來此，只是為我王家出謀劃策罷了。”
“為王家出謀劃策？汝當說來，立趙氏為後，對我王家有何好處？”太後閉目支頤，懶懶地問道。開春時節，身子總疲乏得緊，她有些困了。
“這正要從趙氏飛燕出身低微說起。我曾打聽到，趙氏姐妹父母雙亡，再無兄弟、親人，趙臨也不過是她們剛認的義父。趙家人丁單薄，並不會出現趙氏外戚與我王家爭權之事，如果被其他出身高貴之人得了後位，難保又會出現第二個許家，此其一也。
“而趙氏若得太後之力榮登後位，也必將感恩戴德，竭力在陛下面前維護我王家利益，此其二也。
“侄兒常侍陛下左右，曾聽得趙氏曾規勸陛下要以天下百姓安樂為重，陛下也尊其言，對叛民放賑安撫，並非暴力鎮壓。如得此愛民、曉義之人陪伴陛下之側，也是大漢之福，此其三也。
“陛下有意非趙氏而不立後之心，太後不如做個人情，讓他遂了心願，想陛下他會更敬重太後您的，日後您再有其他所求之事，陛下也一定會利落答應，此其四也。有此四利，還請太後定奪。”王莽侃侃而談，一語驚醒夢中人。
太後疲乏感已去，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二十七歲的侄兒——
弟弟王曼死得早，諸兄弟只有他家未得封侯，孤兒寡母，日子清貧。自己對他並無什麽印象，只是哥哥王鳳病重時，他同子孺二人一並侍奉榻前，衣不解帶，細心照顧，深得哥哥賞識，去世之前將他托咐給自己，才對他有了些了解。初時只為他謀了個閑職黃門郎，雖早聞他飽讀詩書，勤身博學，時至今日才得以見識到他的才幹。這個衣著樸素、談吐不俗的年輕人，正是王家後輩中難得的人才，他日成就必定不會低於哥哥王鳳。
於是招手讓王莽近前來，親切地拉著他，溫言道：“巨君所言甚合我意，只是這乃後宮之事，汝不便插足其中，今日之言也不要再與外人提起。哀家一定會向陛下舉薦汝，汝可不要讓哀家失望呀。子孺那小子，越來越不像話，你可要多多盯住他，別讓他胡來。”
王莽謝恩辭去，太後修書與成帝，答允了立怡菲為後之事，並讓王莽遷升射聲校尉。成帝大喜過望，決定先不告訴怡菲，秘密為她建造皇後宮殿，要給她一個驚喜。
淳於長從太後那裏得到準信，認為這是自己的功勞，連忙向合德邀功，又得了許多財物。
一時之間，皇宮之中人人得知趙氏飛燕即將被冊立為新皇後，獨有怡菲不自知。
怡菲只覺得近來昭陽宮中人人都喜氣洋洋，成帝也心情大好，問他是否有什麽好事，他也不答，好像自己一人被蒙在鼓裏，郁悶之極。只得帶上樊懿，去找合德談心散悶。
李氏一見怡菲來到，也是一臉喜色，一邊將她迎入殿中，一邊笑稱：“娘娘竟快要從這昭陽宮搬走了呢，到時奴婢要見娘娘您一面可就更難了。”
怡菲聽得一頭霧水，一連串問題脫口而出：“搬走？搬去哪？為什麽要搬？怎麽我不知道？”
樊懿在後面一個勁地朝李氏打眼色，李氏才反應過來，自己的快嘴要壞事，一陣冷汗直冒，把怡菲看得更是驚詫極了。
“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麽？”怡菲皺眉責問道，她實在是受夠了這感覺。
李氏不敢作答，樊懿面對怡菲的責問只好使出緩兵之計：“娘娘，這還是讓陛下來告訴您吧。”
“你們不是都知道嗎？卻只瞞我一個。合德也知道吧，我去問她。”怡菲說完，提裙大步往合德處而去，只丟下樊懿和李氏面面相覷。
聽合德一番解釋，怡菲更加急了：“真要立我，那你怎麽辦？我不圖那個虛名，不想你受委曲。”
“姐姐，陛下他其實更愛你一些，我非處子之身侍奉於他，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，他雖寵愛我，但心裏總是介意的。你病中他那樣寵愛你，說不妒嫉是假的，可是你是我姐姐，我願意你當皇後。皇後之位必須掌握在我們手中，你當最合適。姐姐你放心，我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與你傷和氣的，這也是我竭力為你爭取的原因。”合德幽幽地答道。
怡菲心中難過，其實成帝哪裏又愛自己多少呢，當自己容顏老去，不過也是第二個許皇後罷了。提出讓張放就國時他憤然地離去、合德剛進宮時他迫不及待的臨幸、聽說自己假孕時突然帶禁軍來拿人……一切的一切，都顯示出他的無情，自己不過是個美麗、新鮮的玩具罷了，他沒有心，自己也沒有心，卻讓合德獨自黯然神傷。她將合德緊緊抱住，任由眼淚再一次肆虐而出。
新皇後居所遠條館終於在永始元年落成，為了抹掉怡菲出身不高的傳言，成帝在四月封趙臨為成陽侯，並加封淳於長為定陵侯。
五月成帝從太後那裏聽說，王莽也曾為立後一事進言，而成都侯王商上書，願意將自己的屬地分與他，請求為他封侯，同時長樂少府戴崇、侍中金涉、胡騎校尉箕閎、上谷都尉陽並、中郎陳湯，皆上書保舉王莽。於是封王莽為新都侯，封國為南陽新野的都鄉，並加封為遷騎都尉、光祿大夫、侍中。
六月初，冊立怡菲為皇後的聖旨終於頒下，冊封大典正好定為六月初六。
怡菲在緊張、興奮之中迎來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，也迎來了她的“正式婚禮”。初六這天，四更天即起床沐浴更衣，無數的宮女在昭陽宮中穿梭，有條不紊地為怡菲打扮。
穿上紺色上衣，皂色下裳，外著青色深衣，用絳帶隱住領、袖邊緣；頭戴假發結，梳成九鬟高髻，飾以黃金山題步搖、九種華勝、珍珠穿成的桂枝以及耳珰；面上敷粉，畫遠山眉，頰塗燕支，輕點朱唇，全身熏香。
待到天明，才堪堪收拾完畢。乘上紫罽軿車，遮以青色車幔，緩緩向未央宮前殿而去。合德的車輦緊隨其後，怡菲與合德相視一笑，心中的緊張緩解大半。
來到前殿廣場，已經黑壓壓站滿了文武百官，車輦順中道前行，停在了殿外石階前。怡菲被攙出，萬眾矚目下，她一步步向前殿走去，心中狂跳不已，生怕腳一軟就要出醜，幸好還有樊懿在一旁緊緊扶住她。
來到前殿殿門，有侍者唱：“趙氏飛燕婕妤到！”朝中重臣、各諸侯王紛紛朝她投來探尋目光，並輕聲讚嘆怡菲容貌、儀態，怡菲定定神，深吸一口氣，放開樊懿，獨自走了進去。
跪拜、聽宣、授璽、歸位，當怡菲從緊張中回過神來時，她已捧著皇後璽綬，坐在成帝旁邊。這時，侍者又唱道：“趙氏合德婕妤到！”
大臣們發出的驚嘆聲勝於之前怡菲進殿，合德盈盈跪倒，接了冊封昭儀的文策、金印，退下。眾臣子均跪拜口呼皇帝萬歲、皇後千歲，恭祝之詞。
退朝時，在人群之中閃過一個熟悉的面容，怡菲待定睛細看，又已不見，疑是自己眼花，自嘲了一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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